古稀之年常爱回忆往事。从晓事到读书再到参加工作,这些往事像视频一样常在脑海中浮现。其中尤以 “下连当兵”(现在叫军训)一事印象极为深刻和自豪。
1964年2月毛主席在“春节座谈会”的讲话中说,中学毕业生无论男生女生,都可以过半年到一年的军队生活。1965年教育部提出先在大学生中搞试点。四川师范学院被确定为全国首批试点学校。我们学院确定六七级(准确应称六三级或六七届)学生参加试点。时间是五月份开始,一共45天。
听说要“下连当兵”,大家心里可高兴了。能到解放军这所大学校去锻炼感到幸福和荣耀。我立刻写信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妈妈,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。临行前学院领导给我们作动员报告,讲了大学生“下连当兵”的重大意义,勉励我们要好好向解放军学习,特别是向英雄人物学习,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观。把解放军的优良作风和“一不怕苦二不怕死”的革命精神带回学院。
学院带队领导作了初步安排:全体女同学到雅安7790部队,中文系、物理系、化学系的男同学到夹江县7791部队,其余几个系的男同学到犍为县7792部队。到部队不穿军装,但必须佩带校徽作为进出军营的标志。自己带衣服被褥,男生每人一支三八枪,女生每人一支冲锋枪,都不发子弹。
五月的天阳光明媚。我们告别母校乘坐汽车向夹江县驶去。大家满怀豪情,憧憬着军营的火热生活。一路上歌声笑语,彰显了当代青年学生的青春活力。下午到达了夹江县部队军营。受到部队首长和战士们的热情欢迎。
指导我们军训的主要领导是李营长。一眼看去,气度非凡,典型的军人形象,崇敬之心油然而生。后来听说李营长在中印反击战中英勇善战、勇猛顽强,战斗中自己负了伤,硬挺着把一名负伤的印军高级军官俘虏并背回我方救助。此事誉满中外。
我们训练的作息时间基本和新兵一样。早上号声一响,立刻穿衣起床,把被褥全部敞开。集合整队跑操。跑操结束整理内务:按军队要求折叠被褥,洗脸刷牙,打扫清洁等。早饭后休息二十分钟开始上午的训练。午饭后稍加休息就进行下午的训练。晚饭后自由活动一段时间后读报、学习(刚开始几天学唱军营歌曲)。灭灯号响之前安排站岗人员和口令,每个人依轮次站岗执勤。星期天只吃两餐,就餐时间是上午八点和下午四点,其余时间在军营内休息或自由训练。
训练的内容主要有队列行进和跑步(要求精神饱满,步伐整齐一致,口号整齐有力,歌声整齐嘹亮),瞄准射击、扔手榴弹、拼刺刀、跨越和翻越障碍、匍匐前进等。除这些基本训练外,中间还穿插越野训练、夜间行军、搜索围剿空降敌特等。
我们听了一次英雄事迹报告会。“孤胆英雄张益安”的英雄事迹最令人感动。7791部队是中印反击战的参战部队。战斗打响后我人民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印军。战斗向纵深发展,进入丛林中追击敌人。张益安冲在前面,冲着冲着自己也不知到了哪里。突然发现五十多米外有十多个印度兵呈弧形围在前面,看样子已发现了他,想捉活的。形势十分紧急,偏偏弹夹里没有了子弹。他用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虚晃动作,把撤弹夹、上弹夹和扫射一气呵成,两个印度兵应声倒下,其余的哇哇叫着不见了。张益安仔细一瞧,这里原来有一个地堡群。他一边东躲西藏,一边射击掩护,炸掉了几个地堡。突然他身后传来枪声,回头一看是自己的战友。原来这位战友听见这边有枪声就赶了过来,看见一个印度兵正在用枪瞄准张益安,一声枪响,印度兵被击毙了。他俩协同把这个地堡群包括母堡全部干掉了。
印度当局仗恃美国、苏联的支持,乘我国遭遇自然灾害国民经济十分困难之机挑起了这场战争。结果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打得落花流水,甚至准备搬迁首都,贻笑于世界。
两次夜行军也是令人难忘的。半夜大家睡得正香,突然响起号声紧急起床,要求黑暗中十分钟打好被包,背上的被包不能松垮,带上枪支集合排队,由一名解放军战士带领,星光下在田间小道上快速行军。时而弯弯曲曲,时而坡坡坎坎,一个接一个,不能掉队。模模糊糊不知走了多远,最后绕回了营房。第二次夜行军不仅路更长,难度也加大了。其中包括跑过有水坑的地方,小水坑我们学解放军跨过,大水坑解放军一步跃过,我们却望尘莫及,只好绕过。第二天的总结会上,李营长把我们狠狠地批评了一顿。跨不过为什么不能趟水过,这是战场上!遇上雷区怎么办?
李营长批评人是不讲情面的。一次在扔手榴弹训练时,由于反复扔,手臂很痛,扔得不够用力。李营长刚好从旁边路过,马上板起脸吼到:“掌握要领、加大力气、用力!”随手两个指头夹着一个手榴弹一扔,六十多米开外。我们既佩服,又心生惭愧。
记得还有一天,早上刚起床就传来命令,蟠龙山发现有空降敌特,马上集合分路前去搜捕。我们立即带上枪分路向蟠龙山方向奔去。奔走了很长一段路程才到了蟠龙山下。此时已累得筋疲力尽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我们拼命坚持着往山上树林中搜寻,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警觉地观察周围情况,最后终于搜到了山顶。山顶比较平,已经有几名解放军战士在上面等候了。其中一位对大家说,早饭就在山上吃。我们松了一口气,高兴地等待吃饭。不一会儿又跑来一名战士向我们喊,那边树林中发现敌特,全体迅速去搜巡。我们又端着枪往那片树林跑去,依次仔细搜查。完毕后才回来吃早饭。
军训是相当严格的,有时近乎严酷。但平时,首长对我们还是很关爱的。军训后期天气有些热,有人提出能否在夹江河里去游泳。部队首长表示同意。第二天下午通知我们去游泳。走到河边一看,几十名战士站在河中排成弧形,只准在弧形以内游,防止我们出意外。我们太感动了,再也不提此类要求。
军训临近结束,部队首长还建议我们去参观夹江县河边的千佛岩,说你们大学生来这里不容易,应该看一看。领队老师利用星期日带我们去。路上遇到母校毕业的夹江中学老师,他热情主动带路并当讲解员。在那一段河边有一长段岩壁,上面雕刻有上千尊佛像。有大有小、形态不同、表情各异,栩栩如生。大家都惊叹不已。
军训结束前考核了实弹射击和投掷手榴弹,大家都顺利过关。
临别之际的军民联欢晚会隆重而热烈。互相拉歌,歌声整齐而雄壮,带领拉歌的人言词犀利而风趣,高潮屡屡迭起。最后中文系两位同学还表演了相声——“妇女队长”,幽默、风趣,把晚会推向了最高潮。
惜别了,部队首长和解放军战士!惜别了,四十五天终生难忘的军旅生活!惜别了,夹江县这片培育过我们的军营!我们怀着难舍的心情,缓缓登上汽车,面对欢送我们的部队首长和战士,个个泪流满面。大家齐唱中文系几位“才子”作词谱曲的歌:“再见吧,亲爱的首长亲爱的同志们!再见吧,亲爱的首长亲爱的同志们!您们的教导,亲切的关怀,我们永远牢记心中……”。
汽车慢慢开出军营驶向成都,这首歌一直在车中荡漾,这段磨砺也至今在心中激荡,成为我工作中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力量。
附:下连当兵时教唱歌曲的歌词
(1)革命军人永远忠于党,为了人民把兵当,练就一身硬功夫,时刻准备上战场。敌人磨刀我磨刀,敌人擦枪我擦枪。假如敌人敢来侵犯,坚决彻底把他消灭光。
(2)说打就打,说干就干,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。瞄得准来投也投得远,上起了刺刀叫他心胆寒。抓紧时间加油干,练好本领准备战。不打垮反动派不是好汉,打他个样儿叫他看一看。
(3)拼刺刀,看谁刺得好,当兵保祖国要练好这一招。上了战场跟敌人来个近战,抓住他的弱点就给他一刀,杀!
拼刺刀,看谁刺得好,帝国主义反动派最怕这一招。我们的仇恨深我们的觉悟高,勇猛顽强冲向敌人拼刺刀,杀!